王家村村口。

上百名村民聚集在一起，拦下了以杨曦为首的二十多名民警。

杨曦眯了眯眸子，心中暗叹一声，这次抓捕显然不会那么容易。

其实早在刚任职河下镇派出所治安队副队长的时候，杨曦就曾听说‘河下镇乱不乱，两个村子说了算’，现在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。

如果对方都是孔武有力的青壮年，想用暴力抵抗，杨曦还真不怕。

可眼前站着的，都是些老幼妇孺，绝大多数都是抱孩子，或领孩子前来堵路的，年轻人一个都没有。

面对这样的村民，真要有个磕碰，别说他杨曦，就是所长的官帽子都得被撸下去。

杨曦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，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：“村长在吗，我找他事商量。”

“不在，你有啥事跟我们说也一样，待会我们转告给他就是了。”一名妇女摇了摇襁褓中的婴儿，朝杨曦翻了个白眼。

“大白天的，你们来这么多人，是想干啥呀？”

“是不是抓到那几个偷狗贼了？”

“警察同志啊，你们来的正好，昨天俺家的鸡被黄鼠狼咬死了好几只，政府管不管？”

“对啊对啊，最近村里闹黄鼠狼，警察同志，你们不能袖手旁观啊。”

人群中有人故意起哄，现场乱成一片，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。

“乡亲们，乡亲们，你们安静一下，听我说。”

说话的中年民警名叫许援朝，是河下派出所的老民警，没少跟两个村子的人打交道，深知这是村民们惯用的伎俩，混淆视听，外加堵路，以达到帮助犯罪分子拖延时间的目的，当即站出来喊了几嗓子。

等到周围不那么乱了，许援朝才道：“你们村一个绰号‘小黑’的孩子把人捅伤了，我们要把他带回去协助调查，请乡亲们配合一下，不要围在这妨碍执法。”

“什么小黑？哪个小黑？我们可不认识。”

“就是就是，你咋就肯定是咱们庄的呢？没准是宋家村呢。”

“对啊，宋家村有个叫小黑的孩子，我确定。”

“……”

一群人煞有其事的交谈着，俨然没有把这群民警当回事。

张海凑过来，压低声音，“老杨，他们明显在拖时间，这样下去不行啊，要不咱们冲吧？”

“冲你个头，没看到那么多孩子吗？万一伤到人怎么办？”杨曦低声道：“告诉大家千万别冲动。”

叮嘱完身后的民警，杨曦向前一步道：“乡亲们，我们知道小黑是你们庄上的人，你们保护自己庄的人，我可以理解。但他这次犯法了，你们堵住我们是没用的，事情只会越来越糟。未来甚至有可能惊动武警，希望你们能配合一下，让小黑跟我回去，我当他投案自首。只要他把事情交代清楚，没人会为难他，我杨曦以人格向你们担保。”

杨曦这番话说的相当有水平，软硬兼施，一下子就让这群村民动摇了。

他们不怕民警，但相当畏惧武警。

早些年，宋家村出了个强歼杀人犯，当时宋家村上下都被蒙在鼓里，傻乎乎的为那名杀人犯打掩护，坚决不配合民警搜查工作，直到市局联合了三百多名武警冲进宋家村抓人，村民们这才老实。

“让一让，让一让...”

这时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出人群，问道：“小黑他到底怎么了？”

“老支书，您可算是来了。”许援朝自然认识他，这老人是王家庄的村支书兼村长，德高望重，是庄上说一不二的重量级人物。

“老支书，事情是这样的，不久前在水泥制板厂附近，小黑捅伤了我们派出所的民警，现在还在医院抢救。”

“什么？！”

老支书大吃一惊，“竟...竟然有这种事！小黑这孩子疯了吗？”

“麻烦老支书你让大家伙散一散，配合我们工作。”杨曦嘴上说的客气，心道：“你继续演吧，没有你的命令，大白天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村口？”

“大家伙听见了，小黑犯了事，都让让，让咱们的民警同志进去，我们一定要配合调查！”

老支书的话就是军令，一摆手人群立刻朝左右分开，让出了一条路。

杨曦见状，心里非但不喜，反而咯噔一声。

老支书太配合了，这说明，极大可能小黑已经逃了，或是躲在了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。

就在杨曦等人进入村子，前往小黑家的时候，一个令人意外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。

“杨同志，是杨曦同志吗？”

杨曦一愣，转脸望去，不由惊讶道：“你是...婷婷妈？”

“是啊，你怎么来这了？还带了这么多人？”

婷婷妈惊喜道：“我们家婷婷，就是这位杨曦同志救的，要不是他及时发现歹徒，婷婷早就没命了。”

此言一出，周围村民们顿时交头接耳起来，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。

“姨，你还记得我不？是我把婷婷送去医院的。”张海露出灿烂笑容。

“张海同志，记得记得！”

婷婷妈连连点头，对村支书道：“爸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？”

爸？

杨曦一挑眉，老支书竟是婷婷的外公。

老支书听完婷婷妈的介绍，认真打量了杨曦几眼，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，热情起来：“原来你们就是救了我们家婷婷的杨曦同志，张海同志，真是太感谢你们了。”

“老支书，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

杨曦和张海一左一右搀扶老支书坐下，杨曦开门见山道：“老支书，婷婷的事已经过去了，以后再说，咱们先聊聊重要的事吧。小黑去哪了您肯定是知道的，能不能告诉我？”

“这个嘛...”

老支书有些为难，一边是救了外孙女的救命恩人，一边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，他真的很难做。

“我知道您有顾虑，可您换个角度想想，您把小黑藏的地方告诉我们，其实是帮小黑。相反您这样闭口不谈才是真正害了他。”见老支书犹豫，杨曦心知有门，又下了一剂猛药。

“唉...这事闹的。”

老支书一脸无奈，抬手一指，“小黑...被他爸带进山了。”

“进山了？什么时候的事？”杨曦急道。

“你们来的时候，爷俩刚走，现在怕是已经进去了。”老支书低声道。

杨曦抬眼看向远处被茂密树木覆盖的大山，又看了看远处飘来的雨云，心情相当沮丧。

这消息对他而言无疑是当头一棒。

这还怎么找？

在1992这个落后的年代，犯了事的人只要往深山老林里一钻，再想抓他们，难如登天，别说他们只有20人，就是200人，2000人，面对这连绵大山也束手无策。

“老爷子，不是我说你，你怎么能黑白不分呢。”张海急的直跳脚。